下午六点四十分左右开始下雨,我当时并不知道外面下雨。
我坐在邻居家的小餐馆里,她进进出出的忙碌,我看着出出进进的人发呆,她边招呼客人边同我聊,我边同她聊边心事重重。
她再三邀请我吃点东西。我说,外面灰尘很大,我去银行送了点东西,这会感觉嗓子里塞了棉布一样难受。
她笑着说,已经给你做好了。我也笑了笑,没有再拒绝她。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的这位邻居事事完全可以放心交给她,而她也从来不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每次见到我总要问:吃点茶叶蛋?就像人和人见面总要问一句“吃了吗?”一样舒坦,随意。
我喜欢吃她家煮的茶叶蛋,咬一口感觉特别知足,总吃不够。每次从村里回来我都要去她的店里坐坐,看着她忙里忙外,和她天南海北的聊,吃一颗茶叶蛋再回去,渐渐地见她成了一种习惯。
白天我在村上温习档案。前两天县上来督查,由于熟悉驻村工作情况和档案资料的队员当日在县上参加入党积极分子培训,我在督察组到来之前已经把档案资料翻阅过两遍并做了笔记,但当一行十几个人集中在会议室翻看资料,我手忙脚乱,顾东丢西,更别说他们就档案中一些细节问我,我更答不上来。
档案检查完,随行人员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去入户,带队的领导问了一些我的个人情况,我如实交代,他听完十分认为我挑不起宁原村的担子。他说宁原村脱贫户户,几乎周周都有检查,加上我是个女同志,家里拖累又大,还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将来应付不下来,不单单是给宁原村和镇上惹下麻烦,更是给县上带来麻烦。他又问我,有没有压力,我又老老实实回答说,没有。他说:“你是不知深浅。”我便默不作声。
随后,根据查阅档案资料和入户情况召开座谈会,村“两委”班子成员都在,督察组带队领导详细询问了解相关情况,村干部详尽解说村情,我突然发现我所了解的连皮毛都不算。
送完督察组的人,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心情说不上沉重,但绝对是无精打采。我开始怀疑自己下来驻村的决定是否太任性,万一就像那位领导所预见的,因为我的原因,在区级甚至国家级的检查中捅个大篓子、闯下大祸如何收场?那时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了。
但我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在工作,别人用心我也在用心啊。可是我又想到自己对档案不熟悉,督导反馈出来几条原本就不存在的问题,我又心灰意冷起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晚上我继续住在村干部田野家里,因为村部住的全是男同志,我住不方便。田野的家成了我的第二个家,这是她给我定义的。她说:“你们局长马姐在你来宁原村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以前马文华姐来宁原村都是住在我这里的,你完全可以放心住下。”
晚上田野给我做了凉拌面,我们抓紧吃完各自忙手头的工作,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白天我在大战场镇工作群里看到农业灌溉节约用水倡议书的宣传图片,利用中午睡觉的时间和田野拍了一个短视频发布在宁原村的抖音和快手平台,她反复查看点击量,开心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她还兴奋不已。
第二天早晨,我睡到七点半才起来,我们在村子里的早餐店买了包子和稀饭,田野一口气买了八个,我以为她是给村干部带的,结果到了村部她分给我四个,原来她一直怕我吃不饱。
中午她又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我感觉十分的不好意思,但是她说她非常喜欢和我在一起,一定要我去她家吃午饭。
田野是一位非常好强的女性,记得我第一次住在她家里的时候,她主动和我聊起她个人的事,当她抱来很多荣誉证书一一翻开给我看的时候,我被她那种精神所震撼了,说实话我就没有留着自己老古董的爱好。她说自己高中毕业后再没上学,当时家里太穷负担不起,她为了和父母一起供养哥哥妹妹上学去南方打工了,结婚后又查出4岁的小儿子患有白血病,医院8个月没出来,后来她又当过几年辅导老师。她说无论自己做什么总不甘落于人后。
当她在朋友圈分享她在自家院墙绘下“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时候,阳光正洒在她家涂得湛蓝的墙上,十分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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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打开手机继续给我看她的串珠作品和美食图片,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深层了解后竟是如此不平常和丰富。
田野说她想跟着我学习写作,她说一个人成就一个人,她想让我成就她。我听到这句话陷入沉思,我想到我的老师,就是他成就了我。我现在变成田野眼里那个改变她的人,我想我的老师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田野是我了解打开宁原村的一扇窗,她说村里有很多心灵手巧的能人,我一定在后期入户的时候一一了解到。
总会有人问我,驻村工作很艰苦,不是一个女同志应该做的,况且还是一个军属,丈夫不在家,公婆也不能帮忙照顾孩子,下这么大决心来驻村意欲何为?
我知道我来到这个完全是男人的主战场,总不被看好。但是抛开性别,从智力上又不分男女,为什么我就不行?总有人问我为什么来,可能早前我还能回答一二,但现在驻村快一个月了,我既然能坚持到现在,我只在乎以后怎样走好每一步。
驻村期间确实也遇到过一些不开心的人和事,我也有过后悔。尤其是每天出门,孩子抱住我的腿哭闹,我总是走一步三回头,我知道我亏欠了孩子,她们一个才四岁,一个两岁多,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但是如果我现在一味求安逸,再过十年我会是什么样子?我拿什么来给我的孩子更好的选择?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生命没有轮回,孩子会长大,困难克服一下会过去,但是留下的汗水却不会远去,它们只会积累成丰富的经验和成果之河,况且我开始已经喜欢上这里。
七点二十分,我走出小餐馆,才看见外面下很大的雨,我没有丝毫犹豫冲进雨里,这段时间一些焦灼的事把我的心烤成缺水的土地一样,现在终于来了一场雨,我需要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瑶朶,本名田静,现居中宁,中宁县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黄河文学》《固原日报》《中卫日报》《通天河》《定边报》《红枸杞》等报刊发表作品,现供职于中宁县某行政单位,现为中宁县大战场镇宁原村驻村第一书记。
瑶朶:驻村记之 “她就是咱们村的驻村女书记”
瑶朶:驻村记之希望宁原
张阿尔